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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64章 [連載]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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裴喻寒一進屋,就看到她快速從椅位上站起來,身姿筆筆直直,像株挺拔的小樹,睜開的眼睛卻還透著一點惺忪的味道,讓他不免感到幾分好笑:“來了?”

“嗯……”與他目光碰撞時,冷念卻低垂下眉目。

裴喻寒揮了揮手,背後侍從皆退了出去:“怎麽不早說,今兒個府上來了客人,是不是等了很久?”

“沒有。”冷念趕緊搖頭,強忍住打哈欠的沖動。

裴喻寒十分隨意地踱步至跟前,濃濃的陰影覆蓋下來,冷念不知他要做什麽,只是覺得他真高,兩眼平視,才觸及他胸前的雪白衣襟,那是上等的江綢薄料,前襟上繡著繁覆花紋,配合著銀色絲線,繡成流水式的綿延行雲紋,由頸下蜿蜒至胸部,叫人讚嘆那針法真是精巧無雙。

他的聲音從腦頂傳來:“身上染了酒氣,我不喜歡,幫我換件袍子。”

冷念怔楞一下,才反應過來他是叫自己給他換衣服,不禁左右張望下。

裴喻寒明白她的意思,指向書房的內室:“新的衣物他們都擺在裏面了,先幫我把外袍換下來。”

“哦、哦……”冷念有點手忙腳亂,自小到大,她都不知道男人的衣服怎麽脫,伸手去解他的腰帶,可是指尖一直發抖,半晌也沒解不開,她額角一陣陣滲汗,等好不容易解開,再褪衣服,一踮腳,額頭又不小心撞到他的下頜,她慌忙倒退兩步,腰帶隨之掉落地上。

“還是我自己來吧。”裴喻寒早瞧出她的緊張,簡直哭笑不得,“你說你,衣服都不會給人脫,這樣還怎麽伺候人啊?”

本以為他會生氣,但見他一臉含笑,冷念才放下心:“對不住……我、我以前……沒有做過這些事。”

裴喻寒倒沒介意:“好了,去幫我沏壺茶來。”

沏茶對冷念而言,那就太簡單了,她看向紅木架上擺放的各式茶甕,裴喻寒提示她:“那只青瓷的。”

冷念依言,揭開那只青瓷茶甕,仔細嗅了嗅:“你喜歡喝龍井?”

裴喻寒笑而未語,轉身進了內室。

書房旁邊有小廚房,在小仆指引下,冷念了解到裴喻寒的飲茶習慣,只喝龍井,且煮茶的水必須是當日從白雲峰舀來的靈濯泉,要知每天從白雲峰來回一趟就需六十多裏路程,這位大少爺還真是懂得享受呢。

等冷念端來沏好的龍井,裴喻寒已經換上一件寬松白袍,更襯得容色若雪,瑩美欲融,冷念在旁奉上茶水,裴喻寒端起淺啜一口,眉角勾挑:“這茶今日叫你沏出來,竟似變了一個味,簡直要香上天了。”

得他誇獎,冷念不太好意思地揉揉鼻尖。

裴喻寒問:“你爹那廂安置好沒有?”

“安置好了。”冷念頷首,“真是麻煩你了。”

裴喻寒斂回目光,拿起一本書卷:“這也沒你什麽事了,我讓管事的領你去房間。”

冷念的寢室安排在西院一間廂房裏,地方不大,但窗明幾凈,五臟俱全,她一個人住正正好。

盡管當時她說了那樣的話,但裴喻寒好像壓根沒放在心上,甚至待她還挺好的,平日裏就讓她沏茶倒水,在旁邊伺候,冷念也漸漸摸著他的一些生活習性,每次出門回來,必須沐浴更衣,然後換上寬松舒適的常服,他大多時候是呆在書房,看書的時候,一定要及時奉上新沏的茶水,他喜潔喜白,所有衣服連鞋幾乎全是白色,唯一區別就是衣料款式還有衣襟袖口上的花紋,一旦染上半點汙漬,那件衣袍他大概也不會再穿了。

裴喻寒不在的時候,府邸上下也沒人管她,冷念就獨自在園內散步遛彎,倒似成了大閑人一般,只是一旦裴喻寒回來,她就得時時刻刻在身邊,即使用不著她,也要一旁候著,其實冷念完全摸不清裴喻寒的態度,一個月下來,裴喻寒不僅沒碰過她,更連半點輕薄的舉動都沒有,仿佛將她當成一個貼身丫鬟來看待,但說是貼身丫鬟,裴喻寒沐浴或一些私密之事,又有專門男童服侍,壓根輪不到她,冷念搞不懂,她現在在裴喻寒眼裏,究竟是個怎樣的存在?不過心情由最初的忐忑不安,逐漸變成隨遇而安。

這日裴喻寒回來,她沏好龍井,默默奉上,他大概看書看得專註,眼皮也沒擡,接過的時候,恰好握到她的手,冷念一顫,他也才有所反應,扭過頭,視線落在那白得幾乎與雪瓷茶盞融成一體的小手上,那只手真的很小,就像小孩子的手,帶著溫軟的暖,露出的指甲沒有塗蔻丹,而是幹凈晶瑩,透出一點嫩嫩的米分,宛如玲瓏可愛的櫻花瓣。

冷念本以為他會很快松開,可是等了許久,他就這樣握著,甚至還輕輕摩挲了下,大概一點心理準備沒有,又或許她仍不習慣被其他男子接觸,緊張之下,她的手越抖越厲害,茶水也緊跟著翻灑而出。

她見狀驚慌,馬上擱下茶盞,掏出絹帕為他擦了擦:“對、對不起,沒燙著吧?”

裴喻寒擡頭看了她一眼,冷念莫名垂下眼皮,半晌,聽他說:“沒事。”

他淡淡一笑,仿佛適才的尷尬根本不曾發生:“對了,你會不會刺繡?”

冷念點頭:“會一些,小時候跟著繡娘學過。”

裴喻寒似乎想到什麽:“改日你繡條帕子給我。”

他的內衣鞋襪,自有府上繡娘縫制,冷念想他不該缺少手帕才是,不過他既然吩咐,她照辦就是了:“那要什麽圖樣的?”

裴喻寒貌似對這些細致的東西不太上心:“隨意吧,你看著來就好。”

第二日,冷念趁他得空時,遞來三十多張花樣給他:“這些都是我繪的,你看看喜歡哪種?”

裴喻寒有些意外,又留意到她眼底下殘有的濃重青影:“你昨晚幾時睡的?”

冷念不料他問這句,想了想:“快四更了吧。”

裴喻寒頗感無奈:“我又沒說期限,倒是你,比我還心急的樣子。”

冷念不知該說什麽,略垂下了頭,半段纖細的玉頸從衣領中露出來,竟是肌潤如脂,米分光若膩,好似象牙雪筍一般,鮮嫩得令人恨不能咬一口。裴喻寒快速挪開眼,最後選中一幅花樣:“就這個吧。”

冷念本以為他會喜歡繁覆的纏枝圖,卻不承想是最簡單的一款橙菊。因為她知道裴喻寒這人比較挑肥揀瘦,為此圖樣雖是簡單,她卻繡得格外頂真,每晚挑燈,花費整整三天功夫,終於繡好。

結果裴喻寒看完,卻搖頭:“不行,繡的太好了。”

繡得好也不行?冷念滿臉疑惑,就瞧裴喻寒神情顯得不太自然:“你就繡的,一般般那種,看起來,比較……比較……”居然還口吃起來。

冷念瞬間明悟:“你不是自己用?”

裴喻寒有點尷尬:“嗯,是那人生辰該到了,非要我親手做的東西送她。”

冷念心道對方膽子真大,禮物不僅要的光明正大,竟還提出這般苛刻的要求。嗯,對於裴喻寒這種十指不沾陽春水的大少爺,要他親手做東西,的確是苛刻。

冷念問:“綢緞或首飾她不喜歡嗎?”

裴喻寒嘆氣:“好東西她多得是,根本不稀罕。”

冷念莫名想起到:“是你上回送‘十丈垂簾’的那個人?”

裴喻寒頷首,眉目也隨之柔和下來。

冷念想著對方應該是他喜歡的女子吧,隨即又明白過來,敢情某人這是要借花獻佛啊,難怪找到她頭上,原來是怕被別人知道了笑話:“沒事,我重新繡一個便是。”

裴喻寒略一思忖:“今後就在這裏繡吧,也能省你些時間。”

冷念意外,但也聽從了他的話,拿來針線笸籮,他看書的時候,她坐在旁邊靜靜刺繡,其實裝得像個生手,比老老實實繡還要難,兩日下來,居然才繡成三分之二,那時她坐在窗格下,神容靜謐,無求無欲,就像一個坐在日暮裏穿針繡花,一心一意等待丈夫回歸的妻子。

偶爾她眼睛累得發澀,停下揉了揉,一擡首,意外撞上裴喻寒凝註的目光。

她一楞:“茶涼了嗎?”

他似乎突然省回神,視線很快移向書頁,淡淡落下句:“沒有。”

下午的時候,冷念身子有些不適,竟然暈暈乎乎地睡著了,等醒來,發現自己正躺在書房內室的床上,她暗自一驚,趕緊起身,走出來時,裴喻寒倒是不緊不慢地問:“醒了?”

冷念點點頭,是他把她抱到床上的?

她不自覺又是捂住小腹,額角有汗,臉容隱約褪去血色,裴喻寒有所察覺:“你是不是不舒服?”

冷念今天的確不太舒服:“嗯,我、我想回房間……”

裴喻寒站起身:“怎麽了?臉色這麽難看,我讓人請大夫來瞧瞧?”

冷念咬著唇搖頭:“沒事,我回去躺一會兒就好的。”

她一直捂著肚子,似乎相當難過的樣子,五官漸漸都揉成一團,裴喻寒二話不說,馬上派小廝去請大夫。

冷念被裴喻寒強迫逼回床上,那時肚子已經越來越疼,難以忍受的強烈收縮,叫她開始汗水涔涔,整個人裹著被子蜷縮起來,宛如快被蒸熟的小蝦米。

不久,小廝把人請來,是位眉目慈善的老大夫,裴喻寒瞧她疼成那樣子,問道:“曾大夫,她是怎麽回事?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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